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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名:莺丸心理咨询室
・过去捏造,有些地方无视史实
・自家本丸称呼,和公式不同
・活在台词里的审神者,基本可以无视



夜晚,无法入眠。

望着东边逐渐泛白的天空,鹤丸国永的嘴角漏出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微弱的朝阳射入瞳眸,融进那淡金色的漩涡中,消失不见。
无比绚丽的色彩。无法触摸的黑暗。

囃、囃、囃。
从记忆深处涌出的声音,如同耳鸣一般,回荡在脑中。

『今天,还是雨天么。』


***


本丸的庭院,粉白相交的樱花树间一抹黑绿色的身影。
春季的空气中特有的气息,刺激着鼻腔,渗透进身体,蔓延至细胞。
那是身为刀剑时无法体会的感受。
「嗯……」
喉咙中不由自主地泄出的声响。他轻轻地一笑,上扬的嘴角带着暧昧的痕迹。
身后传来不深不浅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穿越过走廊准备进屋的褐色皮肤青年。瞬间,比下意识还要迅速地,从散乱的记忆中捡起了「他」的话语。
「哈哈,终于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笑出了声音。
「大俱利伽罗。」
不带任何犹豫地唤出了这个的名字,他一边挥手一边朝青年走去。
「……?」
从未听过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青年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那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面孔。
「我是莺丸,今天刚来到这个本丸的太刀,你不认识我是当然的。」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审神者……?」
「他只是让我在本丸里转一转,正式的介绍要等到晚上出阵的刀都回来的时候。」
「那,为什么……」
大俱利伽罗皱起了眉头,表情淡漠的面容瞬间显得有些冷峻,与他不熟悉的人甚至会以为他在生气。但他只是单纯地在疑惑,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是如此的陌生,笑起来的氛围却有一股无法捕捉的熟悉感。
像是看出了青年心中的不解,莺丸笑着摇了摇头。他弯下腰,坐在了走廊的边缘。
「樱花开得正好,嗯……要是有茶在手边就更好了。」
「你……」
「嘛,坐下来慢慢地讲吧,关于我的……不,关于那把刀的,

「那名为鹤丸国永的太刀的事情。」





***


『简直像是幽灵啊。』

靠坐在走廊边的鹤丸国永抬起头,露出不知是否能称为笑容的表情。
『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无论是谁半夜看到你,都会这么想的吧。』
莺丸不急不缓地走到鹤丸国永的身边,在离他大约一个人的距离的地方坐了下去。莺丸来到皇室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两刀之间的交流虽不多,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认知。留出这样的距离,是莺丸自身的考虑。
这把名为鹤丸国永的太刀,和他那一身纯白到缥缈的外表不同,有着很是顽皮的性格。因为对平野藤四郎的恶作剧而被一期一振所教训的例子,自己已经看到太多次了。然而,在某些时候,明亮的淡金色瞳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样,毫无生气。
比如说,现在。
『不过,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像我们这样没有实体的付丧神,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到,和幽灵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吧。』
『那可说不定。』
『什么?』
『我曾听说过,幼小的孩童和有着纯净心灵的人类,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事物。我们的模样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被人目击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这样么。』
『若这世间所有的怪奇之事都是人类所想象的,那可就太无趣了。』
鹤丸国永看着几乎融进夜色里的莺丸,沉敛寂静,找不到一丝破绽,和自己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就算同是平安时代的太刀,莺丸经历过的事比自己要多太多了。
所以,自己才看不透么。
『……今天是新月么。』
面对鹤丸国永毫无脉络的话题转换,莺丸也只是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
『是新月呢。』
『我来皇室之前,所在的世家……』
『之前的?……哦,是伊达家么。』
『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当然,他是一把很出色的刀,容貌也并非那般的幼小,可是……你能明白这种感受么?』
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样,鹤丸国永投向莺丸的目光带着大片的迷茫。蒙灰的金眸在淡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无辜又寂寞。
还以为这是与面前这把太刀无缘的情感呢。莺丸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应该是很重要吧,重要到希望他永远是一个孩童、永远离不开自己,就像幼鸟对母鸟那般的依赖眷恋。
『我对他许下了承诺,明明知道那是无法达成的,明明知道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后悔,能做出的选择却始终只有一个。』
哪怕时间倒流,答案依旧不会改变。
莺丸只是静静地看着鹤丸国永,没有出声。而鹤丸国永的视线也从莺丸身上移开,转向了黯灰色的天空。
『那孩子非常的温柔,大概也是不会怨恨我没有遵守约定的吧。但是,即使如此……』

莺丸至今都记得,那晚的——也是唯一一次——鹤丸国永如同哭泣一般的声音。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


「……明明每次都会惹一期一振生气,他也不长记性。」
大俱利伽罗默默地听莺丸讲述着鹤丸国永在皇室时的事情,一点一滴,那是自己不知晓的鹤丸国永的时间,却和记忆中的白色身影重叠无他。
无论是在哪里,鹤丸国永就是鹤丸国永。
「他……一直都是这样。」
「是么,在伊达家的时候也是?」
「嗯。但是他……貌似更喜欢和贞宗在一起。」
「贞宗?啊,伊达家的短刀么。」
「……因为是短刀?」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大俱利伽罗的眉毛又微微地皱了起来。
「嗯?」
「平野藤四郎也是一把短刀,不是么?」
莺丸的笑容不变,只是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身旁的青年有着一双如此明亮清澈的眼睛,却唯独看不清最重要的部分。
不,是那个男人不让他看清的么。
「在你看来,鹤丸会是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的男人么?」
沉默了几秒后,莺丸不答反问。
「……」
大俱利伽罗半张着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半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太多了。抱歉。」
这个青年的确不是一个孩童,他有着坚毅的外表和温淡却绝不软弱的内心,与鹤丸国永对自己描述的模样完全不同。或者说,是因为遇见了鹤丸国永?
「真的,不一样呢。」
不经意地吐出心中所想的话语,莺丸迎来了大俱利伽罗询问的眼神。
「我是说你啊。在皇室的时候,我可是经常听鹤丸说起你的事呢。」
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大俱利伽罗眼睛微微地睁大,黄金色的瞳孔颤动起来。他很快地侧过脸,半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脸颊,只露出一个没有弧度的嘴角。
「国永他……在他看来,我大概只是一个孩子吧。」
莺丸没有错过那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充斥着单纯到甚至有些可怕的情感。就是这样的眼神,将那个笑谈人生的男人束缚在后悔的深渊里,动弹不得么。
「你不会厌恶他这样看待你么?」
「……不,是国永的话,我愿意。」
看着大俱利伽罗隐藏在刘海阴影下的侧脸,莺丸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合,泄露出了本不打算问出口的话语。
「你,有没有怨恨过那个男人?」
大俱利伽罗身体一怔,缓慢地转过头望向莺丸,表情有些恍惚。
「什……」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的吵闹声将大俱利伽罗本就低沉的疑问声打断,莺丸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回过神般地扬了扬嘴角。随后便在走廊上站起身子,迈开步子向屋内走去。
「是出阵部队回来了。走吧,该去见审神者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是这么的聪慧,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意义了吧。至于答案——」
莺丸顿了一下,摇摇头,吞下了后半的话语,从拉门处走进了内屋。
脚步声一点一点变小,大俱利伽罗的视线停留在莺丸消失的地方,目光却失去了焦距。疼痛,从胸口传达到四肢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蜷起了身子。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咬住下嘴唇,也止不住从身体深处涌出的颤抖。
然而头脑中是完全相反的清澈明了。他的确明白了男人向自己提问的意义,所以才会这么痛,整个人被活生生地撕开了一样的,鲜血淋漓的痛。
想见他。想告诉他。

「国永……」


***


鹤丸国永来到伊达家的那一天,雪下得几乎染白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把与雪色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太刀在黯红色刀架的衬托下,仿佛透着一层淡白色的光,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屋内的众人都围集在刀架的四周,毫不吝啬地用各种赞美的话语评价着面前的白色太刀。
太刀显现出来的付丧神也是一身白色的和装,淡金色的瞳仁和刀鞘上的锁链一样闪着好看的光芒。
『好漂亮的……刀啊……』
站在不远处的太鼓钟贞宗像是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鹤丸国永,张开的嘴也只能吐出一些贫瘠的话语。
『是……很漂亮……』
『俱利伽罗也这么觉得?真难得啊。』
明明平时不是毫无反应就是淡漠地回答一声是么,太鼓钟贞宗略为吃惊地将视线转向身旁的打刀——大俱利伽罗身上。
『在伊达家看到这样的刀,还是第一次。』
『啊,说的也是。』
太鼓钟贞宗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政宗大人比起这种外表华丽的刀,更喜欢两者兼顾的实战刀,就像……阿光那样的……』
本来因为新来的太刀而透着些许期待的声音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瞬间变得沉闷起来。大俱利伽罗侧过头,却只看到太鼓钟贞宗低下头的头顶。但是不用看大俱利伽罗也知道,那双总是闪着光的亮金色眼睛现在肯定充满了失落。
开口安慰?这种事情该怎么做,他从未学会过。
将抬起一半的手收回,大俱利伽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刀架旁依旧人声不断,刚刚还站在一旁的白色太刀却失去了踪影。大俱利伽罗左右看了看,随后皱起了眉头。
『去哪里了。』
太鼓钟贞宗闻声也抬起头来。
『什么?……咦,他怎么不见了?我还想着带他去四处转转呢……』
『哇!』
『吓?!』
『……?!』
耳边突然炸裂的声音让太鼓钟贞宗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大俱利伽罗虽没出声,却也是惊得肩膀一耸。两刀一起回头,看见了脸上有着灿烂笑容的白色太刀。
『嗯嗯,就是要这种反应。我是鹤丸国永,今天开始就住在伊达家了,多多指教啊。』
『我是太鼓钟贞宗。……你,和看上去不太一样呢。』
先是有些呆呆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太鼓钟贞宗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鹤丸国永。
『哈哈,这样才好。我们的存在本来就够长久了,若总是一成不变,那不是太无趣了么。』
鹤丸国永笑着回答道,并将目光转向了短刀身边的打刀。
『你呢?』
『……大俱利伽罗。』
『大俱利伽罗……』
嘴唇轻动,鹤丸国永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看向大俱利伽罗左手臂的刺青。他笑容不变,眼中的光却柔和起来。
那里面包含的怜爱,此时的大俱利伽罗——甚至是鹤丸国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很适合你啊,身缠俱利伽罗龙的孩子。』

◇◇◇

大俱利伽罗坐在屋外的走廊上。
雪依旧下个不停,冬季的寒冷让人们都躲进了屋内,就算是白天,庭院里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付丧神,大俱利伽罗无法理解。他只知道一到冬天仙台城就会变得非常安静,映入眼中的是无尽的纯白。
『哦?大俱利伽罗!』
就像这把太刀一样的,纯白。
看着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的鹤丸国永,大俱利伽罗的思绪有些发散。这把有着雪一样颜色的太刀,是不是和雪一样的冰冷呢。无从知晓,就算是触碰到,也只是两把不知感觉为何物的刀剑而已。
『我来了之后好像就没看到雪停过,这里一直都是这样么?』
『这里……?其他的地方……难道不下雪么?』
思绪尚未归位的大俱利伽罗有些恍惚地反问道。
『当然不是。更北边的地域下得比这里还要厉害,但是会下几天停几天,也有冬天几乎不下雪的地方。像现在这样一多月都没停过的雪,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鹤丸国永像是没注意到大俱利伽罗的心不在焉,表情难得地带着些许认真。
『……是么。』
『你来伊达家之前,不是也在其他地方待过么。』
大俱利伽罗终于彻底回神,理解了鹤丸国永所说的话之后,疑惑地抿了抿嘴唇。
『你怎么会知道……』
『听贞宗说的。』
提到太鼓钟贞宗,鹤丸国永的神情愉悦了起来。两刀之间也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样的共鸣,看到太鼓钟贞宗时就能看到鹤丸国永。太鼓钟贞宗也常会到大俱利伽罗这里来抱怨鹤丸国永又怎么样作弄自己,但过不了一天就又会开开心心地跟在这把太刀左右。
这样也好。想起太鼓钟贞宗脸上的笑容,大俱利伽罗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大俱利伽罗不知道这样的情感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来伊达家之前,作为付丧神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记得的事也很少。』
『是这样啊,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么。』
鹤丸国永淡然的语气让大俱利伽罗莫名地畏惧起来。
『那还真是让我有些羡慕。』
映入大俱利伽罗眼中的鹤丸国永,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却仿佛会在下一秒就崩析破碎。这样的表情,自己是不是曾看到过?脑中瞬间闪过那把黑色太刀的身影,大俱利伽罗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不断地下沉,看不到尽头。
是这样么。面前的这把太刀,正在悲伤着。
『……抱歉。』
许久之后,大俱利伽罗嘴中吐露的话语让鹤丸国永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简短却隐藏不住颤抖的声音,就如同做了错事在等待责骂的孩童一般。
『为什么,要道歉?』
『我无法知晓你的……你们的悲伤。光忠离开之前说过……说他不想去其他地方,说他想永远留在这里,说他……很难过。你也是一样吧,也有一直想要停留的地方吧,所以才会这么悲伤吧?……但是,这种感情对我来说……抱歉……』
大俱利伽罗说得很慢,鹤丸国永静静地听着,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块石头,咽不下也吐不出。而从身体里快要溢出的这种强烈的冲动是什么,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明明是没有实体的付丧神,也会觉得心痛么?
白细的手指伸向大俱利伽罗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摸。这是一把刀,坚硬的,冷冽的刀。可鹤丸国永却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无比温热柔软的东西,那是可以将这纯白色世界融化掉的,春天的温度。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温柔的孩子。』
『鹤丸……』
『我的确想一直沉睡在坟墓里……到死也不肯将我放手,能和如此爱着自己的主人在一起的话,就算剩余的时间全是一片黑暗我也无所谓。……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比感谢将我带离墓土中的人,若我不曾离开那里,就无法遇到你了。』
『我……?』
一点点睁大的黄金色的眼中写满了惊奇,鹤丸国永忍不住用指尖轻抚大俱利伽罗的眼睑。颜色是如此的相似,照映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说你不理解那些悲伤,可你却比谁都能接受包容那些悲伤。这样的你的存在,对于他,对于我,是怎么样的一种救赎,你一定不明白吧。……不明白也好,一无所知的你,才最好。』
远离那个充满纷争与欲望的世界,不让那些污秽的事物映入这双清透的眼睛。
『这样……就足够了么……?』
『足够了。』
大俱利伽罗抬起手臂握住了鹤丸国永停留在自己脸颊边的手,雪一样白净的手。无论这把太刀是不是和雪一样冰冷,大俱利伽罗都不想再放开。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么?』
再次听到预想之外的话语,鹤丸国永却瞬时就理解了大俱利伽罗话中的含义。这个孩子的请求,这个孩子的心愿,如此的直白,不带一丝阴霾。
『你希望我留在这里么?』
『嗯……』
将轻轻点头的大俱利伽罗揽入怀中,鹤丸国永一字一句地说道。
『既然是你的愿望,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在你身边。』

绝不可能实现,却又无比虔诚的誓言。


***


明治三十四年,春季。
刚脱离冬天的寒冷,樱花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开了花朵。
鹤丸国永盘着腿坐在草席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神情恭敬地将自己本体太刀放入木盒中的男人,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算声音传达不到,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把刀这样装饰起来,不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么。』
『还是找不到俱利伽罗……』
拉门边传来太鼓钟贞宗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么。』
看似并不是很意外,鹤丸国永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阿光离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虽然阿光说没关系,但俱利伽罗就不想再多看你们一眼么?』
『因为那孩子很温柔啊。』
『……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都弄得太明白,就没有乐趣了。贞宗,你有你的方式,他有他的做法,你们都是好孩子。』
听到男人将木盒盖起的声响,鹤丸国永站起来走到太鼓钟贞宗身旁,轻轻地揉了揉短刀的头发,便头也不回地跟着男人走向了正屋。
穿越走廊时,映入眼中的庭院中最大的樱花树。鹤丸国永的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随即变为苦涩的笑容。
昨天还开得正盛的樱花不知为何全部凋落,白色的花瓣铺满了地面。
『今年的樱花,谢得这么早啊。』
哀悼着,叹息着。注定被遗弃的承诺。
突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花瓣,染白了鹤丸国永的视线。就好像冬天从没离开过一般,寂静惨白的世界。
回想起来好像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多么迷恋春天,他人轻轻地一挥手,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涂抹掉。
遗留下来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单调色彩。
满眼的花舞同时也遮挡住树干后被风带起的深红色腰布,回过神时,已再无踪影。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任何字眼。
鹤丸国永迈开脚步,消失于走廊的尽头。

◆◆◆

『俱利伽罗——你在哪里——』
不远处能听到太鼓钟贞宗的声音,传入耳中,模糊不清。
大俱利伽罗站在原地,无法出声回应。双腿像是被很多只手紧紧地抓住一般,动不了,逃不掉。
为什么身为物品的自己,会有感情这种东西?
『我真的……有成为你的救赎么……?』
『俱利伽罗?啊,终于找到你了!』
太鼓钟贞宗跑到大俱利伽罗身边,有些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眉眼间满是担忧。
『鹤丸已经被送走了,你……』
抬头看向大俱利伽罗的脸,太鼓钟贞宗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半张的嘴唇轻轻抖动。

『俱利伽罗,你……在哭么?』


***


「莺丸大人,请用茶。」
从跪坐在走廊上的平野藤四郎手中接过茶碗,莺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香。总是劳烦你真是过意不去啊,平野。」
「请别这么说,这种事情是我的本分。啊,请小心茶烫。」
「嗯。」
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莺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来到这个本丸已经过了多久了呢。每天都会有新的同伴,有像平野藤四郎这样以前有渊源的刀剑,也有从未见过的刀剑。显现之后得到肉体,有人欣喜有人困惑,光是在一旁观察着,就异常的有趣。
「活得长久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莺丸大人?」
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不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审神者有些激动的叫喊声,随后是脚步声和混乱的说话声。
「这……是从锻刀房间传过来的?」
平野藤四郎望了过去。
「你想去的话就去看看吧。」
听到莺丸带笑的声音,平野藤四郎将头转回来,脸颊微微地发红。他站起来向莺丸鞠了躬之后,便快步地向锻刀房间跑去。
莺丸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笑着的面容难得地染上了些许寂寞。
「无论是谁,都会有想要见的人……吗。」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莺丸!」
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透着愉快的气息。
莺丸转过头,闯入视线中的身影雪白到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鹤丸?原来如此,刚才锻刀房间的骚动是你么。」
「骚动?有到这种程度么?」
鹤丸国永走到莺丸身旁,轻轻一跃,跳到了庭院的土地上。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抬起脚踩了踩地上的泥土。然后他抬起头,笑着开口。
「这里的主人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还没有准备吓他,却先被吓到了。」
「也不能怪他。毕竟除了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就只剩下你和一期一振了。」
「是么。我来的算是晚的么。」
「呵呵。本丸里你已经都看过了么?」
「还没有,听平野说你在这里我就先过来了。怎么,你要带我去四处转转?」
「这个任务比起我,有更加适合的人选。」
「嗯?」
「国永……!」
鹤丸国永疑惑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便凝固在了脸上,他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莺丸,却发现对方已经侧过了身子。
左边的胸口,那名为心脏的肉块不停地跳动着,得到肉身之后的喜悦此时却变成了煎熬。这般鲜明而真实的疼痛,比没有实体时的感觉要庞大太多,整个人的意识都会被吞噬掉一般。
后悔,不安,欣喜,恐惧。所有的感情一齐冲向脑中,暴风雪般的混乱。
褐色皮肤的青年跑到鹤丸国永身后停下,刚出阵归来的他,衣服上还沾着泥土和灰尘。平复了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青年再次叫出面前的人的名字。
「国永。」
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春天的,声音。
手掌间一阵温热的触感,鹤丸国永指尖轻轻一颤,随后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大俱利伽罗被鹤丸国永握紧的手有轻微的疼痛感,但肉体的疼痛却让他异常地安心。终于见到了,终于可以斩断内心的痛苦,无论是自己,还是面前这个纯白色的男人。
终于,可以告诉他,那天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樱花开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鹤丸国永慢慢地转过身去,望向思念了几百年的孩童。
漫长的时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这个身缠俱利伽罗龙的孩子和在伊达家见到时没有任何改变。英气笔直的眉眼,却藏不住目光中独有的温情。那明亮的黄金色瞳眸,如同春日的阳光。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青年的脸颊,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大俱利伽罗闭上眼睛感受着白净的手掌带来的温度,他现在依旧不知道雪是怎样的冰冷,但这个男人身上的,绝不是那般无情的寒冷。
「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看的。」
边说边睁开的双眼中,闪着金色的水波,清晰地映出白色的身影。
鹤丸国永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幻,最终露出了有些难看的笑容。
那天早早谢掉的樱花,以为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所有的祈求都变为绝望的三百多年。可这个孩子却从未放弃过,从未怨恨过。
这般的真诚,这般的令人怜惜。
「让你等了……太长时间了。」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带着哽咽,鹤丸国永难得有些难堪地将脸埋到大俱利伽罗肩上,模糊了尾音。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在你想要停留的地方,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我都会等你。」
抬起头,在不时有樱花瓣飘过的视野中,鹤丸国永确确实实地捕捉到了大俱利伽罗嘴角微微扬起的弧线。
一闪即过,却永不褪色的风景。
再漫长的冬天也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无论多长时间,无论多少次,都期盼着春天到来的瞬间。

「你会来见我么,国永?」
「嗯,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

莺丸看着飘落到茶碗中的粉色花瓣,轻轻一笑。

「今天,是晴天呢。」



The End(2017.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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